老路工程师年青时长期呆在野外,和张sir的工作性质相当,但是年纪要大一大截,比老东北又要小一些。有些组织能力,年青时就独当一面,主持一个工程的技术工作。 野外工作都是露天操作,夏天一身臭汗,冬天一身雨雪,洗澡比吃饭还重要。
夏天好办,中午跳到河里,清澈凉透的山溪既能提神又能去垢,城里人是无法体会到的。晚上下班到厨房隔壁的老虎灶拎上一桶热水,到洗澡棚一冲,又能解乏又能去汗。年青人换上白小纺的短袖香港衫,铁灰色的确凉西装短裤,绿帆布皮带,卡普隆短袜,镂空皮鞋——哪个年代时髦装——走村串户。中老年职工,赤膊短裤,芭蕉扇小板凳,找个风口纳凉扯淡。
说起水桶还有讲究,拎上下小中间粗的木桶是工人,拎上大下小的铝桶——还有一个配套的铝盖——的是干部,路工就特意到城里买了一个淡金黄色电化铝桶,像军人的胸章一样表明身份。
冬天可就麻烦了,天寒地冻,草屋四处漏风,一身冷汗雨水,到哪去泡澡?于是领导层决定兴建简易公共澡堂。找一处地势适当的空地,挖一个坑,用红砖砌一个两米见方,半米深的池子,水泥抹面。池中间埋一口三尺大铁锅,上面盖一个木格子方框,锅下面起一口柴灶。在池子上面盖一间草房,墙和顶都糊上泥,就成了浴室。
浴室再接一间草屋作为更衣室,放几条板凳、几双木屐就成了。用水泵从河里抽一池甘泉,下面架上从山上砍来的大枯树,点火一烧,半天就热气腾腾,一二十人就可以泡一个痛快。这烧火的差事交给一个体弱的女工承包了,隔三叉五还烧一池女浴,倒也相安无事。
但是,没有亲身经历是没有感受的,试着想一想,2个立方米的水,经过20个大汉一搅和,是个什么味道?一股男性荷尔蒙的刺鼻气味!这水也白得像乳酸饮料!出水以后酸惺之味久久不能消散。但是,旷野之中,除此一家别无分店,后来的不下也不行,捏着鼻子往里跳,真是要有一股我不入苦海谁入苦海的舍身精神。所以,抢先成了洗澡的首要问题。可又不能提早下班,那就要拼速度了。中老年职工总是吃亏,年轻力壮的总是首当其冲。没法区分木桶工人和铝桶干部,打破了干部和工人的界限,一视同仁,靠的是体力。
当年老路工程师,大学毕业不久,还有一股小知识分子的清爽劲,抢不过年轻工人,但是腿脚灵活,不至于垫底。中不溜的时候下水,也总是不舒服,从水里起来以后起来以后浑身发痒,不知道是热水泡的,还是酸水浸的。
一日,工地现场测量早早结束,路工提早从工地回来,路过简易澡堂。烧水的女工告诉路工:水已经热啦。说得无意,听得有心。路工赶忙到宿舍拿了换洗衣服、毛巾肥皂,独占鳌头,来个先下手为快。那水真清,清汪汪的见底,带着一股山泉的清新,好像还有松针的清淡苦味,随着热气直幽幽的沁入肺腑。坐在池底,热水微微流动着,好像几十条小鱼在发热的皮肤上攒动,一个人泡在齐胸的水里闭目养,实在是神享受至极。
忽然听到烧水的女工呼喊:火!火!路工不在意,以为是火大了或者是火小了,之类的自语。不过坐在池子里感觉越来越热,肯定是灶下火大了。一会儿,又有几个男音在喊:火!火!路工感到有些呛人,好像是烟,这个灶有点漏烟,明天安排个瓦工来修修,路工想。
外面呼声未来越大,澡堂里烟气越来越浓。不对劲,说时迟那时快,路工一个翻身跃出水池,冲到更衣室。抓起衣服跑到室外,只见屋顶熊熊大火,伴着赤红的草灰冲天飞扬。路工就此赤身露体跑到宿舍,幸好宿舍距离澡堂不过几十米。等到路工急急忙忙穿上衣服出门来看,澡堂屋顶塌陷,一堆闪烁的灰烬,粗大的余烟缭绕升空。路工这时才瑟瑟发抖,要不是来得快,也就火化了。草屋顶烧起来,也就一瞬间完事。
路工从此后有了一个新名字,路腚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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