张sir偶然看到一位老同志,退休多年未见,真是日渐苍老。张sir在基层工作时他们是一个单位的,地道的北方大汉——人称老东北,心直口快有啥说啥,为人礼貌周全,老少无欺,“ 吃了吗?” 总是挂在嘴边。唯一的致命缺点就是嗜酒,酒后啰嗦,逮到大树都可以聊上三天。那个单位是野外工作,常年不呆在户口所在地,有时候住在山窝里,前不巴村后不巴店,就那么几个熟透了的面孔。那个年代没有电视,只有半导体,刺刺啦啦的听不清;没有手机,只有一部带摇把的电话,摇几下再扯着嗓子喊:喂!你是老王吧!我是小卞。天一黑下来,机房里的发电机就在空山里吼叫起来,电灯一闪一闪的泛着黄光。山沟里黑得早,五点钟太阳就躲到山背后去了,这才是真正的太阳落山,一般开阔地只能说是太阳落到地平线。见到太阳光要到第二天八九点,离天亮还有十五六个小时,漫漫长夜,无所事事,只有老酒可以打发时光。仔细想来,那个年代作息时间就与国际接上轨了——朝九晚五。 这么个单位,职工来源困难,张sir是大学毕业分配来的,户口一转,档案一寄,不来也得来,由不得他。技工和工人稀缺,从东北无业人口中招募了一批,有真正的东北人,也有下关东的山东人。老东北父子三人来到了这个单位。两个儿子年轻,身大力不亏,脑子灵活,都学了一门手艺,成了技术工。老东北人过中年,学啥都迟了,管管杂事,按照现在的说法叫做现场管理人员,还算是进入了管理阶层。
天一断黑,小饭桌一个一个摆了出来,猜拳、独酌五花八门。领导为了改善职工生活,还特地从城里请来一个大厨,餐餐搞些花样,炒、卤、炸、烧轮番着上,味道还真地道。三个鸡蛋能打出一大锅鸡蛋汤,一二十口子一人一碗,还碗碗都有膨松的蛋花,手艺堪称一绝。好了嘴可苦了菜票,才买的一叠子几天就光。
老东北的儿子不跟老爸一起吃饭,天天找酒友吆喝着划拳斗虫子。老东北只得独自坐在小饭桌边,吱吱的品着老酒,两眼泛着红光,叨叨着。一餐三两老酒不算多吧!配上三两猪头肉不算多吧!来上三两油炸花生米不算多吧!抽上三根大前门不算多吧!他妈的,才发的工资,十天就没啦!
天天如此,餐餐如此。不算多吧!就成了老东北的外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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